地平線のアンタレス

夏亚级阿姆罗厨

 

【赤白/猪猫】A.F.T.E.R(7-13)

Away From The Endless Reflection

1-6


#7

餐桌破天荒地铺上了桌布,花瓶中也不再只有清水,一支说不上来品种的花插在其中,在阳光下伸懒腰似地,舒展开白色的花瓣。

被修好的扫地机正在不遗余力地进行木地板的清扫工作,可能是阿姆罗在修理的同时将它的性能调整得太过了,这个机器的动作看起来如临大敌。

而调整这台机器的阿姆罗本人,则就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闲适地坐在轮椅上翻着杂志。

扫地机带着亢奋的运作声从他的脚边经过。

看来还有必要拆开再调整一下……不过不是现在。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他立即放下杂志推着轮椅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一身藏青色的风衣,和他奇妙的蓝色短发很相称,颀长的身材配上像女性一样精致的脸庞,如果要光凭外表来猜测他的职业的话,多半会让人回答舞蹈演员或者模特之类的。

但在阿姆罗的印象中,他应该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

来者对阿姆罗露出了寒暄的微笑,立刻让他把无意义的想象抛诸脑后。

“卡缪。”阿姆罗控制轮椅后退,让出空间示意他进来。

“打扰了。”

“抱歉,现在这样没法给你倒茶,茶叶和杯子都在厨房,可能要麻烦你自己动手了。”阿姆罗推着轮椅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不用了,没关系的。”卡缪走进屋内,这里的陈设毫无亮点,却让他无论看几次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一尘不染的地面、放有花瓶的餐桌、明明衣帽架就在一旁却还扔在单人沙发上的外套,以及从这里还能看到厨房台面的一角的白色盘子。

不过他没看见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那家伙不在吗?”

阿姆罗耸肩:“谁知道他。”

说完他才想起来夏亚出门前和他说过要去哪里,但现在也懒得再多加解释了,卡缪看上去也不像有兴趣听的样子。

卡缪走到他的身边,看见了反扣在桌上的杂志:“你还有在看这个吗?”

这是本关于机械技术的专业杂志。

“嗯,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 

“我倒是很久都没看了,闲暇时间全在看医疗学术的东西,现在的医学发展得太快了。”

阿姆罗把杂志递给了卡缪。

卡缪接过那本杂志,随手翻了翻然后发出感叹:“现在都已经有这种形式的传动装置了吗……”

“在医学快速发展的同时,机械技术也没停下脚步就是了。”

“总觉得几年不关注,好像吃亏了。”卡缪放下杂志,封面上是一台复杂机械的内构。

阿姆罗笑了起来,“现在做人体修理工不好吗?”

“别把医生说得这么奇怪,何况我接下来要修的是你。”卡缪也笑了起来,笑容攀上他白皙的脸颊,映出一片温柔,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阿姆罗想,自从那个小子闯入他的世界之后,卡缪就越来越会笑了。

卡缪打开手提箱,开始进入今天来这里的正题:“最近感觉怎么样?”

“就感觉而言说不上有什么变化,但夏亚说最近帮我做拉伸的时候阻力比以前要大一些,开始费劲了。”

卡缪边取出叩诊锤边说:“可能是肌张力上升了的关系,好事,说明你在恢复。”

检查从右侧跟腱开始,他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阿姆罗的反应,从他的表情来看,情况应该还是很乐观的。

“很好、很好,现在换一边。”

“好的。”在手的帮助下,阿姆罗把检查姿势换了一边,“不过……我不是小孩子。”

“抱歉,习惯这么讲话了。”

快要完成检查的时候,窗外响起了一阵车辆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少顷,又是一阵钥匙的响动,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主人捧着购物袋出现了。

还是一如既往显眼的红色装束,泛着柔和光泽的金发,以及脸上那副到了室内都不会摘下的墨镜。

夏亚对卡缪的到来毫不意外,一边腾出手关门一边说:“检查结果如何?这家伙是不是已经没救了,可以宣布放弃治疗了?”

卡缪不爽地皱起眉头:“阿姆罗恢复得很好,说不定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是吗……”故作的失望,假到连轻快的进门动作都不加掩饰,“阿姆罗,那辆老爷车的引擎灯亮了,你去检查一下。”

“我是你的整备员吗?”

“等等,”卡缪突然发现了潜藏在这段对话里的问题,“车?你这视力还开车?!”

而且还是一辆听起来车况有点不妙的车。

“是啊,总不能让那个坐轮椅的开吧。”他把购物袋放在一边,扯下围巾扔在单人沙发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一边看不清而已。”

见夏亚不仅不当一回事还振振有词,卡缪只能转向阿姆罗:“你就不担心他的吗?”

“不担心。”理所当然,甚至斩钉截铁。

“……”

眼前的这位医生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为了防止他爆发出一通说教,阿姆罗决定向卡缪解释:“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可是个New Type呢。”

“也对,”卡缪闻言释然,“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这事。”

“真是过分呐你们两个!”为了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夏亚随口问卡缪:“那个粘着你的小鬼呢?”

“粘着我?”这个问题却恰好踩中了地雷,卡缪立刻摆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什么时候粘过我了?这几年里才在我面前出现过几次?上次见了面之后还是不辞而别,什么也没说就消失了,从几个月没音信这点来看多半又是跑木星去了,这次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连他的脸我都快记不住了,难道对他来说赚钱就这么重要吗?”

面对一连串的抱怨,夏亚和阿姆罗对视一眼,有句话他们都没敢说出口。

——这就是丈夫长期出差的妻子的心情吗?

然而作为New Type的卡缪还是感觉到了。

看着卡缪越来越阴沉的表情,阿姆罗被迫尴尬地圆场,同时把问错话的夏亚赶去了厨房。

现在,两位前高达机师坐在餐桌的两端,一边等着另一位前机师的料理杰作一边就扫地机的AI程序展开了讨论。

窗外落在秋叶上的阳光刚刚好,厨房里逐渐弥漫开了令人期待的香味。

 

 

#8

“捷度,你有找到什么吗?”

夏亚听见通讯里传来的,是布莱德的声音,已经很久都没听到了。

“没有,什么也没找到。”捷度握着操纵杆,现编的谎话讲出来时,语气就和这架疾驰在宇宙中的大型穿梭机一样平稳。

现在有两个人就在他的身后,阿姆罗躺在一块来自ν高达的平直的扰流板上,闭着眼睛,沉重的呼吸音听上去非常的疲劳。而夏亚就坐在一旁的地板上,满身的污血,梳得整齐的金发也散开了,狼狈到可以用落魄来形容,而他根本就没有顾忌这些,始终把目光落在阿姆罗的身上,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

“是吗……”布莱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但捷度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你说需要救援人手我就立即赶来了,借的这架运输机比奥特姆拉还大,你得赔我从火星轨道折返回来的燃料钱。”

那头的布莱德顿了顿,回答他:“地球联邦会给木星船团支付费用的。”

“……还是那么不讲情面。”捷度伸手关了通讯,转头对驾驶座后的夏亚说:“我可是做好了运满满一船的难民的准备,没想到就你们两个人,你可得付我燃料钱。”

短短的时间里,他提了两次燃料钱。

钱的问题夏亚不置可否,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为什么没有和布莱德说我们在船上?”

“你们现在是伤者吧?我怎么能随便把受伤的人交出去。”

捷度理所当然的态度,反而让夏亚有些疑惑:“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我……可能根本不值得你们原谅。”

夏亚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姆罗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可能是为了节省体力的缘故,他什么也没有说。

驾驶座上的捷度像掸开小飞虫似地甩了甩手:“别想了,做出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原谅你。”

而且,还有另一件事无法原谅,捷度没有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只带这个家伙走不是更好吗?”这个家伙固然指代的是躺在他面前的阿姆罗。

“因为我也没惩罚你的资格呀。”捷度觉得,这个做总帅的怎么如此的不开窍,他真的也是New Type吗?

“是吗。”夏亚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两下,似在苦笑,“……怪不得哈曼喜欢你。”

“诶?”突然提到的名字让捷度有些错愕。

夏亚没有马上回应捷度,而是先拿起了紧急食品中的饮用水,喂给出了不少冷汗的阿姆罗。水的流速被控制得极为缓慢,几乎是渗进阿姆罗的口中,夏亚谨慎地观察着他的吞咽动作,确认已经喝下足够的量之后,他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能让那个哈曼喜欢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捷度一时不知如何正确理解这句话,挠了挠头,反问夏亚:“你这算是在……夸我?”

“不算!”夏亚断然否认,用手指擦拭阿姆罗沾湿的嘴唇,即使被水滋润,唇色也还是泛着苍白。

前方,灰白色的月球占据了舷窗,已经可以看见月面都市的轮廓了。

“你知道她是怎么评价卡缪的吗?”

这倒是引起了捷度的兴趣:“怎么评价的?”

“俗物。”

这个答案让捷度不爽地啧了一声:“怪不得我讨厌她。”

“你真是个有趣的小鬼。”

“你们两个吵死了……”始终没有开口的阿姆罗终于说话了。

夏亚却发现他的音量越发微弱:“阿姆罗……?”

阿姆罗闭着眼睛,呢喃一般地,就连发音也变模糊了:“……我好累、想睡会儿……”

“阿姆罗?”夏亚握住了阿姆罗的手,却不敢再触碰他更多。

“……一会儿、就好……”

“不行!”

没有回应。

“喂!阿姆罗!阿姆罗!”

夏亚的喊声引起了捷度的注意,他回过头,看不清夏亚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只看见他被灼伤的手背,湿漉漉的创面泛着水光,在微微闪烁。

是他的手在颤抖。

但新吉翁的总帅的手也会颤抖吗?

确认了不是自己操纵技术或者是机械故障导致了颠簸,那么,确确实实是夏亚的手在颤抖。

夏亚突然抬起头对着捷度爆喝:“麻烦你在这个家伙死透之前给我送到!否则我把月神2号也扔下地球!”

“你这种拜托的方式令人很为难呐。”

可能是飞行太过平稳而让人难以察觉,这架大型运输机的航速其实早就已经超过航道规定的速度了。但捷度还在向前推动增压滑杆,试图进一步提速,飞行仪表弹出了安全警告。

夏亚颓然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是在对谁说:“因为……没人能阻止我了……”

捷度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气又好笑,一面进行操作试着让运输机在稳定的情况下再快一些,一面好心提醒:“冷静点,他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阿姆罗仍旧有呼吸。

但,确实是要更抓紧一些了,没有采取抗冲击姿势导致的脊椎损伤和未知情况的内出血正在剥夺他的时间。

运输机的驾驶舱内不再有人说话了,月面都市的宇宙港就在眼前,因超负荷运转而变得刺耳的引擎声里,唯一能听得见的就只有超过安全降落速度警告的急促蜂鸣。

 

 

#9

即使临近黄昏,起居室也一如既往地拉着窗帘,缝隙间漏进一线琥珀色的光,随着轻风在从未上过蜡的地板上摇曳,清漆磨损得不再光洁,交织在一起无数的细微划痕从落地窗前一直散布到沙发前,在木头的纹理上开辟出一条短暂的小径。

刚帮阿姆罗做完今天份的康复训练的夏亚靠在沙发的一端,他仰头把手搭在脸上,累得不想做其他任何事情。

在听见轮椅压在地板上的声音接近了之后,他端正坐姿,但仍然只能算半躺半坐。

阿姆罗推着轮椅,腿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苹果,每块的大小都不一样。

“谢谢。”道谢的人是阿姆罗,他将苹果放在茶几上,盘子推开了旁边的收音机,一直递到夏亚的面前。

夏亚叉起了大小看上去合适入口的一块,并没有马上吃掉,而是一边看着阿姆罗用手撑着身体把自己移到沙发上,一边问他:“这次手指没问题吗?”

阿姆罗转了个身,从趴在沙发上转成了坐在沙发上时,夏亚把那块苹果塞进了阿姆罗的嘴里。

“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可是做得出过失速非常规机动的人呐。”

而切苹果也只能切得和土豆块似的。

“亏你还能记得那种专业名词。”

“我甚至还记得怎么做出来。”

“用轮椅?”

阿姆罗给了夏亚一拳,不轻不重,刚好造成他肋间持续几秒的钝痛,又不至于叫出声来。

“用Zeta Gandum!”阿姆罗没好气地回答,“其实Re-GZ也可以。”

夏亚吃了一块苹果:“你不是不喜欢Re-GZ吗?”

“单纯作为机器的话,还是很喜欢的,BWS的设计非常简洁,机器就是应该这么纯粹的。”

“哦……”夏亚一直不太明白机械宅所谓的纯粹是什么意思,大体上应该是种夸赞吧,他又吃了一块苹果,这块切得太大了,在咽下去之前都没法说话。

等他继续开口的期间,阿姆罗拿起茶几上的收音机,摆弄了几下后就放下了。夏亚总是听它,却经常忘记充电,其实阿姆罗也不确定他那是不是忘记,因为一旦没电之后他就可能一直这么放着,好像等着谁来给它充似的,到最后还是会屈服于缺乏外界信息的疏离感,自己给它插上电源。

没有广播,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夏亚顺手摸出了之前扔在沙发角落里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屏幕上显示出了上一次关闭时的频道,新闻播送刚好开始。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否是整点,但总不会有人计较新闻频道在任何时候播出新闻。

两人对肥皂剧、综艺节目都没有太大的兴趣,除了纪录片以外,看得最多的也就是新闻。

——“下面为您播报一则国际要闻,此前在‘工业七号’卫星空域与联邦舰队交火的新吉翁武装组织‘袖章党’,4月8日于Side 5空域展开较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再次突袭了位于该空域的联邦舰队,双方出动含新型Mobile Suit在内的机动部队进行了激烈交火。”

屏幕上播出了战斗影像,估计是来自哪一台MS的主摄像头,画面摇晃得很厉害。不断拍摄到一台白色的Mobile Suit正在以明显超出其他机体的速度移动,这应该就是新机型了。

——“事件导致的损失及伤亡人数目前还未公开,但已确认一名联邦Mobile Suit驾驶员被俘……”

夏亚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太冲动了。”

画面又切到了“袖章党”领袖的影像,似乎正在发表什么演说,但电视台并没有给他音轨,依然是主播对事件的解说,显得有些滑稽。

“冲动就是年轻。”阿姆罗托着腮,盯着电视上戴着面具的金发男人说:“新吉翁领导人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的愚蠢。”

夏亚闻言皱起了眉头。

“尤其那个发型。”阿姆罗补充。

“这点我赞成。”夏亚摸了摸发尾,已经需要修剪了。

阿姆罗也伸手确认,确实已经可以抓起一把了,软软的,质感很好。

“明天天气好的话,我帮你剪。”

复杂的事件让这一段新闻稿有些长,短暂的画面不断重复播放,在渐渐看清了那台白色的新型MS的时候,却插入了令人惊异的新镜头,那台MS逐一打开表面的装甲,露出了发着红光的内部结构。

夏亚对着电视发出疑问:“这台机器也很纯粹吗?”

“嗯……”阿姆罗想了想,“感觉不到纯粹,精神力感应框架装得太多,人的思想都集中在了那上面了。”

这里所说的纯粹,还是机械宅眼里的纯粹吗?

夏亚搞不清楚,也不打算搞清楚。

屏幕上正在播出一个特写,那台机体打开了头部的天线。

他突然转过身,用指背撩起阿姆罗的卷发,露出他的额头,食指点在了他眉心上方的位置。

“……我总觉得这里曾应该有过一支白色的角。”

“你在胡说什么,”阿姆罗想挥开夏亚的手,却误判了所需的力量,结果只是在他的手臂上轻拍了一下,“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角。”

“有的。”夏亚坚持自己的说法,“细细的、长长的、看上去很尖锐……就像ν高达盾上的那个标志一样。”

“是吗?你不提,我都不会想起来还有那么个标志。”

“这不是你自满的象征吗,联邦的白色恶魔?”

“不是,这什么也不是,只是那时候还有些冲动。”

阿姆罗也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夏亚额头上的伤口,他光滑的皮肤在这里裂开一道浅浅的沟壑。

“很荣幸,你的角,已经被我亲手折断了。”阿姆罗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得意。

“这样,我就不是红色有角三倍速了吗?”

“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总之现在没有角。”他伸手抱住了夏亚,在经历过了那么多之后,这个人终于变得可以拥抱了。

夏亚搂过阿姆罗,而阿姆罗又凑到他的耳边,像是要说什么。

他期待地等他说下去。

“去把窗户关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

 

 

#10

“阿姆罗?”夏亚跨出卧室的时候,借着暗弱的光看见了阿姆罗坐在檐廊下。

“嗯。”他仰着头,从夜色中将轮廓勾勒出的光,是银白的。

即使已经年过三十,他的侧脸看上去依然像个少年。

夏亚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现在将近凌晨1点。

“太热了,睡不着。”他还是保持着仰望的动作,沐浴清澈的光辉。

夏亚也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

星海。

一张纷繁的绘卷倒扣在天幕中,在青黑的画布上狂放泼洒,又细腻地铺陈开推敲不尽的细节。

银河、夏季大三角。

“你又是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了?”

因为醒来发现你不在。

但他没有这么说,在阿姆罗脚边坐下后,回答道:“和你一样。”

今天夜里确实非常的热,一点风也没有,草丛里的小生命们抓紧着这一刻的温度,拼命地鸣叫,抢在秋季来临之前,埋下开启下一个轮回的种子。

“今天夜里天气真好。”夏亚对着天空发出感叹。

稍加凝视,更多的亮星从绘卷中浮现,连起来且加以想象,就能辨识出星座。

“是啊。”

同样的星光倒映在阿姆罗深蓝色的眼睛里。

天鹅在银河中徜徉,星光组成的羽翼对地球敞开温柔的怀抱。

他想象自己伸出手,不等触及,天鹅就像个优雅又俏皮的少女一般跃然而起,拍打着翅膀,轻盈地向着宇宙的深处飞去,丝毫不给在地面上追赶不及的人机会。

“你想回宇宙吗?”

“啊啊、”夜空中已经看不到白鸟的身影了,他放下并没有真的伸出的手,终于回过头看向此刻就在一旁的夏亚,明确地告诉他:“……我想。”

天穹中,天鹅座仍旧在那里,如同过去的数万年、数十万年,遥远的恒星始终兀自闪耀,岿然不动。

“帮忙抱我一下,我想到你旁边来。”

“你刚才还嫌热。”

“不热。”

夏亚还是起身,把阿姆罗从轮椅上抱到自己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但阿姆罗可能没有要靠在他身上的意思,自己用手撑着身子,夏亚随即放下了手。

“刚才你说,想去宇宙?”

“不仅是想去,还想在那里飞驰。”

“用MS?”

“都行……就用MS吧。” 阿姆罗伸出手,食指从飞马座,一直划到牧夫座,“从这里……飞到这里。”

夏亚指着天琴座:“我会在这里开始追赶你。”

“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你追上。”阿姆罗微笑着,“调整一下出力就甩掉你。”

夏亚充满了自信:“甩不掉的,你已经进入我的射程内了。”

“那么我选择向右翻滚机动,同时转身抢先开火,打不中也没有关系,迫使你回避就能干扰你瞄准了。”

“在这里减速反击不是明智的选择,阿姆罗。”夏亚看着他,“现在距离更近了,这是个攻击的好机会。”

锁定警告仿佛在耳边响起。

“但这个距离你也在我的射程里。”

“是吗?我不会和你对峙,适时后退也是战术。”

红色的机体在星海中连续滚转,躲开了射来的光束。

“形势逆转了,现在是我追击,先是一小段直线加速,跟上你,趁着这个机会锁定目标。”

“被你咬住可真是件麻烦事,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在这里调整一下出力,把航迹偏近阳光的角度。”

“逆光了吗……”

“现在,我看你可是看得非常清楚,你上钩了,轮到我开火了。”夏亚做出了枪的手势,食指对着阿姆罗的胸口,“砰!120mm穿甲弹。”

“你赢我了。”阿姆罗笑着推开了他的手指。

夏亚收回手,也笑了起来:“击落联邦的白色恶魔可是件不得了的战功。”

“总帅阁下还需要战功吗?”

“不是什么总帅。”他告诉阿姆罗:“120mm机枪是扎古II的。”

“你刚认识我那时候开的机体……”

夏亚再次仰起头,从地上看不到,无数的人现在正生活在宇宙里,但星空仍旧深邃而寂静。

天鹅座的亮星排成十字的形状,熠熠生辉。

一阵夜风轻轻拂过夏亚被星光浸润的面颊,一瞬间,他看见了天鹅振翅,莹白的羽翼收拢又展开,似少女的手指抚过银河,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线,只留下这一阵微凉的翼风缓缓盘旋。

阿姆罗发现夏亚的目光似在追寻那道风的源头,而眼前只有空旷透明的夜幕。

“……我也想回到宇宙中,去飞驰。”他几乎是自言自语。

“我想,现在的我们追不上的。”

夏亚低下头,不再遥望星空,回答阿姆罗:“说的也是。”

“不说这个,威士忌还有吗?”阿姆罗比了个喝一杯的手势。

“卡缪不是说过了吗,你现在还不能喝酒。”

“那算了,我要睡觉了。”

夏亚抱起阿姆罗,走回了卧室。

 

 

#11

医院的急诊通道口。

卡缪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夏亚一眼,没管他别开目光的心虚表情,因为他立即就注意到了躺在用扰流板制作的简易担架上的阿姆罗。

他的伤势看上去刻不容缓,卡缪没有对他们多说,而是迅速吩咐身边的护士准备手术室。

在和护士一起把阿姆罗推向手术室的途中,他突然回头对夏亚说:“站着干什么?你也给我去那边处理伤口!”

“我呢?”捷度指着自己问。

卡缪头也不回地:“自己看着办!”

捷度站在医院急诊通道口,手足无措地盯着手术室关掉的门,半天才鼓起腮帮吐出一句:“嘁,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之类的。”

打发时间百无聊赖,他最后还是在走廊里随便找了张椅子,很快就在那上面睡着了。

 

……

 

捷度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坐在那张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唯独身上多了一条医院的毯子,一个角上简单地缝着K.B。

“卡缪……”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坐了一晚上的身体在舒展开的时候一阵酸胀,骨头也咔咔作响。

“……得把毯子还给他才行。”

问过护士之后,捷度找到了阿姆罗所在的病房,不能进去,他还没有醒来。隔着玻璃可以看到他身上插满了管线,护士正在替换输液瓶。

等了一小会儿,卡缪就从里面出来了,忙碌一晚上的他难掩疲态,但见到捷度还是振作起了精神。

“阿姆罗先生怎样了?”捷度问他。

“所幸你们送得及时,现在已经平稳下来了,出血都已经止住了,但脊椎的损伤不太乐观,可能会有后遗症……”

“后遗症?”

卡缪转过头,看着病房里曾经的前辈,告诉捷度:“他可能再也不能站起来和走路了。”

“是吗……”捷度遗憾地回答,随后想象了一下从那种高度掉下来,一阵不寒而栗。而且他想象不出要对机体进行怎样的操作,才能让宇宙用MS在大气圈和重力下平稳着地,同时还能够保证另一个家伙的人身安全。

“那,那个家伙呢?”

“哪个……?”劳累了一整晚的卡缪有些迟钝,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捷度说的是谁:“虽然不至于要命,那些伤也不轻就是了,现在安置在了普通病房。”

“辛苦你了。”

卡缪摇摇头,深蓝色的头发跟着一起晃动,“我是医生。”

看着坦然面对的卡缪,捷度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鼓励,小声对他说:“可能你会觉得我心胸狭窄……”

卡缪看着捷度的眼睛:“你还是不能原谅他,对吗?”

“当然不能。”捷度难得地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原谅认可你去伤害别人的家伙。”

卡缪愣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柔和下来,他把手搭在玻璃上,再次看了一眼阿姆罗的情况之后,问捷度:“你会开车吗?”

“当然会。”捷度拍胸。

看他傻笑起来的样子,卡缪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问的是有没有驾照,不过也无所谓了,眼前这人的驾驶水平根本不需要怀疑。

“接下来交给这里的其他人就好,”卡缪拿出裤子口袋里的车钥匙,塞进捷度手里,笑着对他说:“送我回去吧。”

“卡缪!”捷度高兴得伸手就要抱。

被他直接推开,“别粘过来!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会被人看见的。”

 

——“……奋战之下,成功挫败吉翁残党策划的恐怖活动,企图让小行星阿克西斯坠落的疯狂举措也得以制止……”

汽车发动之后,响起来的车载广播正播放着关于这场巨大骚乱的报道。

卡缪坐在副驾驶上,撑着头看着窗外,捷度看后视镜的时候顺带注意到了他眼睛下的黑眼圈。

捷度把陈词激昂的广播关了。

“你不在车上睡会儿吗?”

“回去再睡。”

“硬撑可不好哦。”

“啰嗦……”卡缪偷偷地瞄了捷度一眼,现在已经错过了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机,但无论如何,至少现在就能看到他。也毫无疑问地,他正在为此感到欣喜,却还有另一种沉重的心情缠在胸口。

因为这也意味着接下来又将是另一个三年。

不抱任何希望地,几乎是明知故问,卡缪还是问他了:“你还要去吗?”

“是啊。”故作轻巧地回答完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对卡缪说:“对不起。”

“何必道歉……像你的朋友们一样,留在这里不好吗?”

捷度轻打方向盘,转过一个街角,“你不是想自己开诊所吗?”

“……”

一直开到下一个路口,卡缪才反应过来捷度牛头不对马嘴的反问的意思,“你——!”

“那可是笔不小的费用呀,不过你放心吧,”捷度讲话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爽朗,“木星运输也是很赚钱的,很快就够了。”

“多管闲事。”卡缪咬起了拇指的指甲,注意到这个许久未发作的癖好之后又立即把手放下了,“我自己工作的钱再多存几年也可以……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不,要开就开得好点。”现在的捷度,就和当年要靠捡垃圾赚钱送妹妹去贵族学校一样固执,“大一点,可以给更多的人提供救助,设备齐全,可以挽回更多生命。”

“捷度……”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捷度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而且这次我捡了个值钱的大家伙!已经让比查他们开始着手拆解,卖掉之后可以少跑一次木星了!”

卡缪愣了愣,也浅浅地笑了起来,没有问出口的话萦绕在发闷的胸口,让他的笑容只能是这么的浅。

他再次把头转向窗外,街景在他深蓝色的眼睛中快速倒退,没有任何东西停驻。

在那之后呢,宇宙那么广阔,你会因这个普通人的梦想实现而止步吗?

 

 

#12

夏亚用钥匙打开了这栋房屋的门。

随着外界的气息的涌入,细尘翩翩起舞。

站在门口,就能闻到房间里长期空关的木头气味,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最基础的几件家具,木制品居多。

“这里有水、有电,而且不在我名下,也不会有人找得到。”

夏亚走了进去,“没想到你在这种地方还会有房产。”

阿姆罗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当时买来给贝尔托琪卡的,我喜欢这里,但她嫌太僻静了,所以后来在市区给她又买了一套,这里就一直空关到现在。”

“你出手还真是大方呐!”夏亚发出感叹,但看不到他藏在墨镜后的神情是怎样的。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阿姆罗反问,“不过现在失去身份了,倒是连活下去的钱也没有了,你有吗?”

“多少有一点。”夏亚回答他,放低的音量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囊中羞涩。

阿姆罗朝这个同样失去身份的人投去狐疑的目光:“一点是多少?够这几天的生活费吗?”

夏亚盘算片刻:“几个账户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还差一点就能买一条克朗普级轻巡洋舰,但总之组不起什么军队了。”

“说我出手大方,你真是太客气了。”

“但你真的要用?”

阳光所及之处,灰尘像生活在空气中的浮游生物般轻巧游弋。

“为什么不用?因为那些都是贿赂款吗?”

“你这么说,看来都是知道的……”夏亚用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清出一道指痕,而那些灰尘则留在了他的指尖上。

“嗯,我知道,如果不是地球联邦塞得你盆满钵满,你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重振一个国家,还能组建那种规模的军队。”他说话的时候盯着窗台下的一块空地,思考着如果把桌子移到这里来会怎样。

“不止地球联邦,”捻掉手指上的灰,他又走到阿姆罗正在作打算的窗边,这里看不到太远的地方,视线被高纬度地区的针叶林挡住了,眼前的就只有缺乏养护的草坪,“还有阿纳海姆、曾经的提坦斯,奥古也有,以及一大堆的民间组织,这些钱款都在不同名字的账户里,有些是联邦无论如何也调查不到的,以应对一些麻烦的情况,或者出入一些麻烦的地方。”

阿姆罗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有几个身份?”

夏亚转过身,对着阿姆罗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个?”显然不对,就阿姆罗知道的而言,就不止三个了,他立即更正:“三十个?”

夏亚摇摇头。

见阿姆罗猜不出,就公布了正确答案:“三位数。”

阿姆罗觉得自己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能根本一无所知。

面对惊讶中还流露出不信任的阿姆罗,夏亚算是给自己一个辩解:“但其实你也不算猜错,因为现在能用的只剩三十几个了。”

“嗯,‘只剩’这个词用得好。”阿姆罗松开眉头,恢复了平时的神情,向着另一间房间推动轮椅,他还不太习惯这种东西,调整起方向来有些笨拙。

夏亚没有要上去搭把手的意思。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天气好的时候从起居室的窗户能看见雪山。”

身后的夏亚耸了耸肩:“她不喜欢这里真的是太可惜了。”

花园、树林、雪山、天空,都被落地窗的窗框包围其中,但夏亚没有为这幅画驻足太久,他把紧挨着沙发的茶几拖到了合适的距离,又拍掉单人沙发上的灰,在上面坐了一会儿,谈不上有多舒服。

始终在一旁的阿姆罗看得出,他的表情就是在说这也不坏。

阿姆罗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也是相同的表情。虽然没有讨取贝尔托琪卡的欢心,至少,这里还是有人喜欢的。

一张单人沙发的柔软无法满足夏亚,他起身继续在这里兜兜转转,从他跟着阿姆罗,变成阿姆罗跟着他。

直到转回客厅,在一开始的窗前停留。

“窗外有什么东西吗?”

窗外没有任何称得上风景的东西,唯一能引起注意的就只有树立在荒草丛中的邮箱,可能是在那里等待了太久也没有一封来信,它的红漆和用途一起褪色了。

夏亚转过身:“我在想,这上面要写什么名字比较合适。”

阿姆罗给了他一个白眼:“别傻了,你觉得还会有人写信给我们?”

无视掉这个情绪信号,夏亚转而拿下墨镜,现在的光对被灼伤过的眼睛而言太过炫目,他眯起眼睛的样子看上去像在疑惑:“你认为现在我是谁?”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

现在需要弯下腰才能和阿姆罗平视:“这取决于你,你觉得我是谁,那我就是谁。”

阿姆罗从他手里抢过墨镜,塞回了他的脸上:“对我来说你是谁都一样。”

“那这上面就写我的姓氏吧。”他指了指邮箱。

“不行,我只是接受了你照顾我的提议而已,但就算变成了现在这样,”阿姆罗拍了拍腿,“我也没有成为你附属品的打算。”

“你太认真了,阿姆罗。”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深深的杂草摇曳着波浪,红色的航标静止矗立,遇不到需要寻找航道的迷途船只,无意义的等待还将继续。

“这里有除草机吗?”

“没有,但等下可以陪你去买。”

 

 

#13

在阿姆罗披上衬衫后,夏亚不顾还没有平复的呼吸,把他抱到了自己身上。

靠在沙发上的这个角度,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的胸前散落着几枚色泽鲜艳的吻痕,似乎还带着尚未散尽的氤氲。

他也还不能立即收拾好自己,一边扣衬衫最下面的扣子,一边问夏亚:“你以前对女人也是这么过激的吗?”

“过激吗?反正娜娜依从来没抱怨过,”夏亚心情不错,动手帮阿姆罗把剩下的扣子也都扣好,“反而我看她还挺乐在其中的。”

“原来是叫娜娜依吗……”对身后人的情史不感兴趣的阿姆罗随口一说。

“难道我没和你提起过?”

“好像没有。”就算提起过,他也记不住。

“阿姆罗……”

“嗯?”靠在夏亚肩头的角度,让阿姆罗对着天花板的一角,透过窗帘的光和影在那上面晃动,一条条直线不像自然光,倒是像来自一台正在播放黑白电影的放映机。

夏亚继续说了下去:“……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问。”

“什么?”阿姆罗没有真的看过那种电影,所以在他不由自主的想象里,这只是从乌云间洒落的阳光。

“一年战争结束后,联邦安排女性来服务你的事情,是真的?”

这个问题他打住了对天花板的想象,如实回答:“真的。”

“不愧是战争功臣,艳福不浅。”

“确实,一周换两个。”

“哦,那真是厉害,”嘴上这么说,但远超想象的频率使夏亚皱了下眉头,而阿姆罗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夏亚抱他的手臂紧了紧,“现在可没有这种服务了,不会留恋那段日子吗?”

“一点也不。”他甚至都不想回忆。

“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夏亚把口鼻埋在阿姆罗的卷发里,痒痒的,“你上过的那么多女人里,就没哪个能讨你欢心,给你留下特别深的印象的?”

“他们这么勤快的换侍女,就是有意要我记不住她们。但既然被你这么问了……”阿姆罗想了想,“如果算上那段时间以外的话,那确实是有一个。”

他用右手食指勾起一簇夏亚左耳边的发丝,他能听见这细微的响动,“她和你一样,是金发。”

“是吗?”夏亚舒展开眉头。

阿姆罗又将手移到他的脸上,用手背遮住了他的左眼,“那个女人的眼睛,也和你的一样漂亮。”

“哦?”夏亚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贝尔托琪卡吗?”

阿姆罗摇摇头,“不,不是她。”

“那还能是谁,我不认识的女人吗?”

“你认识。”

夏亚想象不到答案。

突然,意识到真相的夏亚甩开了阿姆罗的手,“这可不好玩,阿姆罗!”

阿姆罗顺势坐了起来,“是不好玩,我对她是认真的。”

没有期待里的否认,夏亚的表情渐渐从震惊转为沉痛。

“阿尔黛西亚……”他低下头,手掌用力按在眉间也不能抚平,相同的力道让另一只手握起了拳,指节紧绷,“啊啊……我的阿尔黛西亚!”

阿姆罗开始后悔和他说这件事。

“你不能这么对我的阿尔黛西亚!”随着一声怒吼,夏亚一拳打在了阿姆罗脸上。

理亏让阿姆罗咬紧了牙关回不出一句话。

“阿尔黛西亚——!”重重地,又是一拳。

但他没有理由挨第二下,立即出拳回敬在夏亚胸口,警告他:“住手!”

“……阿尔黛西亚!”像听不见警告似地,夏亚给了阿姆罗第三拳。

“都说过让你住手了!”开始烧起来的怒火让阿姆罗也开始不计后果,扑上去照着夏亚精致的脸上一顿回击。

鼻血流下来,夏亚随手一抹,用沾着血的拳头继续投身这场斗殴。

两人从沙发上一直打到地上,没有人先收手。

“阿尔黛西亚、阿尔黛西亚、阿尔黛西亚!”他骑在阿姆罗身上,一声接一声地呼喊着这个女人的名字,每一声都伴随着懊恼的重击。

“你只会说这句话了吗!”阿姆罗也不甘示弱,揪住夏亚的衣领,不断揍他的脸。

“她可是我妹妹!”怒喝的时候,嘴角火辣辣的疼。

即使一边的眼睛被打肿,阿姆罗也瞪着他:“那又怎样!我都说了我是认真的!”

阿姆罗搞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间冒出了缺席了十几年的哥哥的责任感。

斗殴持续了一阵子,可能是打累了,也可能是打够了,夏亚终于住手,只是把阿姆罗按在地上,没有再打他。

而阿姆罗看见了一副古怪的表情对着自己,这个中年男人的鼻根和眉头都皱成一团,似在痛哭,但是没有眼泪。

僵持了片刻,夏亚突然抓着阿姆罗的领子将他拎起来,出人意料地一口吻下去,腥甜的血味分不清是来自哪边,但在时不时就被触发一下的刺痛前,也谈不上有多令人生厌了。

是吗……

是这样吗……

忍下了咬他一口的冲动,阿姆罗暗自叹了口气,他勾上夏亚的肩膀,手掌贴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摸他肩胛的凸起和脊椎的弧度。

很快,他就听见夏亚含着自己的舌头,口齿不清却异常温柔地再次呼唤那个名字:“阿尔黛西亚……”

阿姆罗闭上眼睛。

是你吗?

卡斯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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