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のアンタレス

夏亚级阿姆罗厨

 

【赤白/猪猫】A.F.T.E.R(1-6)

Away From The Endless Reflection

 

CP:夏亚X阿姆罗&捷度X卡缪

大概7:3的比例,不避讳鸭骡二人过去一切的贵圈真乱

#终于被光头致郁得不行了之后的自我满足的产物

#俗气的CCA后私奔paro,极慢节奏,插叙,没什么剧情

#已完结,拆成了三个部分发,完整阅读时间大约45分钟

#有流血、残疾描写请注意!(没有肢体残缺,这点还请放心)

#半路飙车,请系好安全带,虽然我翻起车来安全带也没卵用就是了 






#1

纱质的乳白色窗帘束在窗户的一侧,阳光透过玻璃在房间里盈满干燥的暖意,梯形光斑被餐桌与地面分割成两个部分,晨风带着窗外草地的新鲜气味从打开了一掌宽的窗户里涌进来,少许吹散了木质桌面上生起的微温,窗框在光斑中划出一条整齐的阴影,同样被餐桌与地面的落差截断。

全观整个房间,其实都没有太多的陈设,所有的物品都因其必要的功能而被安置在这里,唯一谈得上装饰的,就只有桌上的玻璃花瓶,里面也没有花,只有水,液面在花瓶三分之一的位置微微晃动。花瓶前相邻地放着两套简单的餐具,纯白色的瓷器没有一点装饰。

桌面靠墙一侧不起眼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只几乎与桌面同色的被当作工具盒的木盒。作为工具盒它实在是有些小,一把尖嘴钳的手柄就让它合不上盖子,两条露着铜芯的电线从里面伸出来,透过尖嘴钳顶起的缝隙,可以看到电线的另一头连着的是一块焊到一半的集成电路,只露出了红色木柄的螺丝刀看不出是一字还是十字,散落其间的螺丝钉像珠宝盒里的宝石似地反射出几点亮光。

一条浅黄色的绒毯随意地搭在离工具盒近一些的那把椅子上,绒毛之间吸满了阳光的温度。

从刚才起,过道的方向就一直传来轻微的响动,循着声音走过一扇打开着的门即可进入厨房,奶制品和谷物的气味立即浓郁起来,炉灶上的不锈钢锅正在咕嘟咕嘟地煮着东西,灶台上还放着一盘刚刚煎好的荷包蛋,形状有些难看,边缘不规则地卷起微焦的浪花,其中一个已经被戳破,好在厨艺不精,蛋黄大部分都凝固了这才没有造成浪费。

一个金发的男人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他双手都戴着隔热手套,对着不锈钢锅像防炸弹似地绷紧了全身,连脸上的墨镜都仿佛在此刻变成了防爆护目镜,然而锅子并不打算配合,沸腾的一瞬间好像跑出了他的守备范围,直接溢了出来。

他迅速关火却发现隔热手套在此刻变成了麻烦,抬手迟疑片刻之后还是隔着厚厚的布困难地关掉了灶台旋钮,毕竟糊锅的速度比摘掉手套再关火要快。

但白色的粥已经流了下来,金发男人摇摇头。

“真是不可理喻。”

他端起锅子,面对不知道从哪开始下手收拾的局面,反而思考了刚才那句话的引申:“女人就是天天和这种东西战斗才变得不可理喻的吗?”

“你也不可理喻。”随后传来的不是脚步声,而是重物在木地板上压过的闷响。

男人回过头,一个青年穿着睡衣坐在轮椅上,刚刚洗漱过的样子,脸颊上的水还没有干透,可能是这样洗漱相当不便,他的衣襟也打湿了一小块。

“阿姆罗你起床啦?”

青年没搭理他,直接用手将轮椅推到桌边。

男人立即放下锅子,摘掉隔热手套,手背上露出的肌肤坑坑洼洼,是烧伤的痕迹,他的双手都是这样。

他走过去弯腰抱起青年,将他从轮椅转移到椅子上,其实不用这么做也没有关系,不久前还是职业军人的阿姆罗有足够的上肢力量转移自己。

阿姆罗自己转过身,取下椅背上的绒毯盖住了行动不便的双腿。

“夏亚……”

“嗯?”夏亚从厨房端来了刚煮好的粥,发现阿姆罗一脸不爽。

“你穿围裙的样子蠢透了。”自从那天从天上掉下来摔得不能走路之后,阿姆罗的起床气就越来越严重了。

夏亚一边将粥添入碗中一边说:“是吗?昨天下午做牛排的时候你还说不错的。”

“一定是那时候我还没睡醒。”阿姆罗拿起汤勺舀了一些粥,吹散了上面的热气,刚放进嘴里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是什么?好难吃。”

“燕麦粥。”他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回了厨房。

“燕麦粥得罪你了吗?”

“其实可能是荷包蛋得罪我更多一些。”

阿姆罗看了一眼他从厨房端来的盘子,非常认可这个说法。

夏亚也在桌边坐下了,不在阿姆罗的对面,而是在他的左手边,这是他能看阿姆罗看得最清楚的角度。

那天看过那道光之后,左眼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白雾,再也看不清东西了,右眼也有少许的灼伤,但经过治疗之后恢复了绝大部分视力,和以前相差无几。其实生活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唯一的麻烦是在明亮的地方需要戴墨镜,也不能接触任何强光。

阿姆罗伸手用刀叉取用荷包蛋,他果断无视了被戳破的那一个,但很遗憾,另一个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戳破了,并且这个完全没有凝固,金黄色的蛋液流了出来。

他朝夏亚翻了个白眼。

无论好吃与否,阿姆罗都面无表情地将夏亚制作的早餐全部咽了下去。

吃了点东西,血压恢复了,他的气压也恢复了,并且主动向夏亚开口:“昨天睡得如何?”

“本来是挺好的,但被你打了一拳之后就睡不着了。”

“是吗?我好像做了个开MS的梦,记不清了。”阿姆罗把桌上用过的餐具按照大小顺序叠起来。

“你开MS太暴力了。”夏亚起身收走了餐具。

“不暴力一点哪能打得倒敌人。”阿姆罗打开右手边的工具盒,看了看之后又关上了,“你最近还有做那个噩梦吗?”

夏亚的声音从厨房间里传来:“托你那一拳的福,昨天没有。”

 

 

#2

“好了开始吧。”阿姆罗坐在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前,室外午后的明媚将纱质窗帘映照成了一张白色的荧幕,透过这张荧幕,光像看不见的烟雾般弥漫,晕开了房间里所有阴影的边界。

有了这道半透明的阻隔,夏亚无需在这里戴墨镜。他将手中便携式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小,随手搁到一边的茶几上,离开沙发三步就几乎听不清它在说什么了。

现在,该帮阿姆罗做康复训练了,或许有朝一日他还能恢复,为了那时候能站起来,保持他下肢肌肉不发生退化就成了每天都必须做的事情。

夏亚将双手穿过阿姆罗的腋下,将他的重量架到自己身上,拉他起立。这里没有医院里的设施,所有动作必须手把手地进行。

这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确认了阿姆罗已经站稳,夏亚才开始后退了一小步,阿姆罗跟着跨出了右腿。

起居室的木地板没有打蜡,只有一层清漆,高光与暗面的过渡间散布着像细雨一样微小的划痕。

在阿姆罗跨出完整的一步后,夏亚问他:“你现在站在地上的时候到底什么感觉。”

“只是站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无非是重心在你身上。”

“我说触感。”夏亚顿了顿,“你还有触觉吗?”

“当然有!”阿姆罗抬头瞪了他一眼,“就是有点不太清晰。”

“不太清晰?”

阿姆罗瞥了瞥茶几的方向:“就和那个破收音机的声音差不多。”

廉价的扬声器里传出不知道哪个频道的新闻,加上米氏粒子的干扰,听起来就像主播站在风沙中播报一样。

阿姆罗用上臂撑住夏亚的肩膀,膝盖略微弯曲,迈步的时候脚底几乎擦着地面移动,每一步都只能前进十几厘米,离完成今天的任务还有非常远的距离。

“现在的你真是个麻烦的废人。”夏亚后退一步。

阿姆罗努力跟上:“是吗。”

“这你倒不否认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前芙劳·波多半也这么认为的,而且这要看是给谁造成麻烦了,给你的话我不觉得这是坏事。”

“真想直接这么把你扔下。”

夏亚的这一步,比起刚才少许退得有些多,但阿姆罗也没有被抛下的打算,用力向前逼近。

“你知道吗?”两人间还是拉开了几公分的距离。

“知道什么?”

“那天拿着沙扎比的逃生舱的时候……”全神贯注跨完这一步,他才说下去:“我也有一样的想法。”

“但你结果还是没有这么做。”夏亚将被地球引力牵住的阿姆罗向上提了提。

这让阿姆罗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回到了他的耳边:“嗯,没有。”

“或许当时确实是扔下会更好。”

“那可不行,你得有条命活着才能面对犯下的错误。”阿姆罗低下头,确认自己是否有正确地迈出脚步。

经过茶几的时候,新闻已经播报完毕,可能是由于米氏粒子增强的缘故,信号中断了,从扬声器里出来的只有起伏的白噪音,夏亚腾不出手关掉它,就干脆放任其在耳际留下一线存在感。

他凝神在阿姆罗的脚步上,很快就错以为那声音是遥远的海岸线正在翻滚的白浪,又或者是金黄色的树林被阵风捋下无数的落叶。

一退一进的缓慢踏步,木地板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沙发前,又一直回到落地窗前。

夏亚的嘴角带着一点笑意,被阿姆罗看见后不留情面地戳穿:“你现在在想什么?”

“一首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曲子。”

“曲子?什么样的曲子?”

“弦乐,主旋律是小提琴,大提琴拨弦伴奏。”快要退到了窗边,夏亚拉着他转动方向,“三四拍的。”

艰难转身的阿姆罗侧脸陷入阴影,而夏亚则被透过窗帘的柔光照亮。

“在你看来,我们现在难道是在跳舞吗?”

“你太慢了,对不上拍子。”

阿姆罗故意腰部发力踩了他一脚。

“嗯,恢复得不错,看来下次复诊的时候我会得到医生的表扬。”

“不会的,那个人不会表扬你的。”

听不见的舞曲缓缓摇曳,不成节奏的步伐在木地板上落下一个个重音。虽然零落而细微,却是确确实实地在前行。

 

 

#3

这就像一场噩梦。

驾驶舱里所有能响的东西都在疯狂鸣响,高达引擎的轰鸣声沿着外壁传进来,还有讲不清楚来源的嚣叫,混在一起几乎要将耳膜捅穿。

和宇宙中完全不同的失重感,加速度把引力和惯性的绳索缠成了一个死结,在抗冲击姿势下无法分辨任何方向。没有标准服的保护,空气变成了烧滚的油,在手背裸露的皮肤上泼出一片灼热的刺痛。

突然,在猛烈地撞击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但这只是持续了可能连一秒都不到的寂静,暴躁的耳鸣很快就从左耳中升起,和全身各处都爆发出的痛感一起在脑海中翻搅。

夏亚睁开眼睛的时候,左侧的视野变成了鲜红色,可能是血流进了眼睛里。他试着动了动身体,立即就可以确认左臂的骨头已经折断,任何动作都能引起的胸口的剧痛又在证明,至少有一根肋骨情况不妙。

这根本就是一场噩梦。

驾驶舱——正确的说现在是逃生舱——仪表的高度计显示为0,别的读数一概缺失或者报错。 

他用右手推开本应会自动收回的气囊,借助仪表和各个指示灯的微弱照明,对着变形的舱门踢了三次,才跌跌撞撞地从那里面爬出来。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光明,而是焦黑的夜色,加上一侧视线受阻,他踏在软烂的地面上走出两步,总算勉强分辨出这是片海滩。

黑色的海,像打碎的黑曜石的断面,上面压着铁锈色的天空,浓重的云层随时可能会落下狂风暴雨,以及一旁,浪潮不断拍打着的白色机体的巨大轮廓。

……那家伙的座机。

“阿姆罗!”

没有回应。

“阿姆罗·雷!”

空旷的海边,连回音都被浓如墨水的波涛吞没。

他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爬上ν高达,平直的装甲板几乎找不到落脚点,左手不仅派不上用场还只会没完没了地作痛,给这个过程徒增了不少难度。

“……阿姆罗。”

除了这个名字,他此刻什么也想不到了。

终于,在登上一个斜面之后,他摸到了驾驶舱的入口,按下按钮,红色的舱盖在电机声中缓缓打开。

驾驶舱内部的光点亮了不清晰的视野,他所呼唤的人就在里面,看上去没有比他更狼狈。

阿姆罗仰面躺在驾驶座上,会是这样的姿势,夏亚猜测是因为他没有采取保护头部和脊椎的抗冲击姿势,而是握着操纵杆直到触地的那一刻。

“阿姆罗……”

“夏亚,你看到拉拉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她?”阿姆罗的语气比海面要平静得多。

“什么?拉拉?你在说什么?”

“是吗……”

夏亚听不出他这是失望还是庆幸。

“那你能看下我的腿在哪里吗?我动不了。”

真是个苛刻的请求。

这里暗的要命,一侧的眼睛还被红色的东西盖住了,为了满足这个请求,夏亚不得不先进入驾驶舱,他的血滴在阿姆罗头盔的面罩上,鲜红的液滴沿着弧面滑落。

下到驾驶舱后,凝神确认了没有看到残酷场面的夏亚告诉他:“你的腿还连在你身上。”

阿姆罗闭上了眼睛:“但我感觉不到了。”

“你这里有紧急处理的医疗用品吗?”

“在座椅下面。”阿姆罗把头转向夏亚,隔着面罩,不知道他的眼中是否有期待,“你会的吧?”

夏亚已经拿着急救包从座椅底下钻了出来:“不试试看我怎么知道会不会。”

他用右手拇指试图抹掉刚才滴在阿姆罗头盔上的血,滑腻的血却被抹出了一道黑红的指痕,阿姆罗自己动手收起了面罩。

在标准服的保护下,阿姆罗看起来没有任何外伤,但夏亚发现他的额前的卷发已经被冷汗浸湿,视觉环境太糟糕,现在看不清他的嘴唇是什么颜色的。

“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睛太吓人了。”阿姆罗把目光偏到一边。

“什么样的?”

止血喷雾、气密胶布……夏亚终于在急救包的最底下,找到了唯一能帮得上阿姆罗的东西——镇痛剂。

“左眼全是红的。”

在夏亚的示意下,阿姆罗拉开了标准服的拉链。

“你也会害怕吗?”夏亚想笑着问他,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做出笑的表情。

阿姆罗看见了他拿着注射器的手上一片湿淋淋的黑红,只要这只手靠近,粘稠的血腥气就会渗入呼吸。

“你不也一样……”

海浪的声音一刻不停地交叠,潮湿的寒意跟着夜风一起灌进驾驶舱。

夏亚在阿姆罗的肩膀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注射器里的药物推进他的体内,然后帮他拉上了拉链。

阿姆罗又发现,刚才开始夏亚从就没有动过左手。

“我们又在对方身上添了新的伤口了呢……”

“是呀,这回可真够我们舔上好一阵子的。”夏亚一面说着,一面往传来刺痛的地方喷上止血喷雾,药水沾上伤口的时候他还是紧咬住牙关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姆罗闻到了止血喷雾里酒精的刺激性气味。

全部都处理完成后,夏亚就地直接坐下,全天周驾驶舱到处都是弧面,哪里都一样。

为了不被狭小空间内的暗潮吞没,夏亚向阿姆罗开口:“你觉得搜捕和救援哪个会先来?”

“救援。”阿姆罗立即就给出了答案。

“你就这么相信他们吗?我倒觉得,我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多半先来的会是搜捕。”

“救援。”他只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

“那我就听你一次好了。”

阿姆罗叹了口气,并没有比海浪声更响:“你早听我的话,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只能在这里等救援的地步。”

狭窄而幽暗的驾驶舱里,夏亚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啧……”阿姆罗把头撇了过去,“不说我也知道。”

 

 

#4

外面下着雨。

阿姆罗手前的桌面上,各种工具、金属零件、线路铺了一桌。

他埋头其间,从窗外缓缓溢进来的湿气伴着泥土和草地吸收雨水后的味道,被桌上的工业气息掩盖。

夏亚捧着装了七分满咖啡的马克杯窝在单人沙发上,从略有些硬的皮革材质,和重视实用性到谈不上还有什么设计的款式来看,这个单人沙发应该和起居室内的是同一套。沙发的一个脚上、和轮椅踏板相同的高度,有着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划痕破开了深棕的漆面,露出了里面原木新鲜的浅色。

桌旁的另一把椅子现在被他拖到了手边,上面摆放着一副国际象棋,大部分棋子已经被移除放在了地上,棋盘上黑方与白方都只剩下了各三枚棋子,黑方的王处在了相当不利的位置。

阿姆罗放下的螺丝刀碰到了一旁的扳手,一声清脆的金属音立刻穿透雨水绵密的背景,成为了这里静谧的主唱。

他换用更大一号的一字螺丝刀,卸下了一个非标准型号的十字螺丝,终于拿开了最后一道阻挡,已经烧坏了的集成电路板就在眼前。

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阵阵低沉的雷鸣,像天空发出不满的抱怨。日光灯的微黄的暖光将阴暗的潮气逼到了看不见的角落,玄关处鞋架旁的黑色雨靴落了一层细灰掩盖了橡胶的光泽,两把长柄雨伞挂在鞋架边缘,表面也同样是干燥的。

对着棋盘沉默许久,夏亚伸手将白方的象斜向移动了一步,他喝下一口咖啡后,又移了回去。

阿姆罗集中精神,开始将电路板从剩余的零件里面取出来。夏亚抬头看了一眼,疾行的雨正在浇灌窗外的景色,无论是需要滋养的草木,还是只会被泡得软乎的地面。铁灰的云层间滑过微弱的闪光,等了很久才响起相同节奏的闷雷。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带进了几滴雨水,也让阿姆罗缩了缩脖子,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持有工具的手。

夏亚起身径直关掉了窗户,将那些声音也一并关在了窗外,雨滴不甘心地挂在光滑的玻璃上,聚集起来,然后滑落。

他在桌上找了个顺手的空地放下杯子,绕开停放在阿姆罗身边的轮椅,稍倾,另一个方向的雨声也静了下来。

阿姆罗始终没有抬头,一面盯着预热中的焊笔,一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还没尝出那是速溶咖啡就放下了,在马克杯的把手上留下了一个机油色的手印。

夏亚很快就回来了,瞟了一眼桌上的杯子,又转身离开了。

电路板很小,阿姆罗用镊子夹着已经打磨完毕的元件,用沾着锡水的焊笔仔细地将其固定上去,提起焊笔的时候,元件与电路板之间留下了一个规整饱满的焊点。

当夏亚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把另一个装满咖啡的杯子放在了桌上,简单擦拭之后拿走了之前沾上机油的那个,阿姆罗没有发现。

雨势渐强。

夏亚再次窝回沙发上,侧头单手托着脸颊,重新回到难解的残局之中。手里的杯子已经半冷不热,余温还在散逸最后一点香气,他抬手喝了一口,没有计较温度和杯子上若隐若现的工业味。

银白色的焊锡正在渐渐复活损坏的电路板,黑方的王依然没有脱离被将死的险境。

不知下到何时的雨在屋外尽情地跳跃,和这间屋子里悄然走过的时流没有一点关系。

 

 

#5

或许是适应了黑暗,也可能只是盯得久了一点,屏幕上的参数不再是模糊一片,右侧闪烁着的红色LOST是背后的一组传感器,近地警告还在忠实地提示PULL UP,但主引擎的报错直接断绝了这种可能。

“推进背包触地,你这次可降落得真糗。”

“要是没你的话,我会降落得更漂亮。”

“这是你最难看的一次降落吗?”

血都已经止住了,但沾着血的地方变得黏糊而湿冷,混沌的不适感和胸口沉闷的痛拧在一起,夏亚暗自抿紧了嘴唇,但即使这么做也得不到一点缓解。

“可能还算不上,还在开RX-78那时候有更难看的。”见夏亚没有追问,阿姆罗决定自己就先说出来:“有次模拟训练结束之后掉以轻心,速度控制得不好,撞进了White Base的弹射道,扯断了四根绊索才在机库前停下来。”

“嗯,能想象布莱德会摆怎样的臭脸。”

“何止是臭脸。”夏亚猜测阿姆罗可能是笑了起来,在黑暗中仿佛看见了他上扬的嘴角,听他继续用声音对抗海潮的侵蚀:“你应该是没见过,交检讨的时候布莱德舰长的表情……”

“没见过,库瓦特罗大尉交检讨书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阿姆罗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听上去有了一些精神:“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写检讨。”

“我说了,是库瓦特罗·巴吉纳的检讨。”夏亚强调了名字之后又轻描淡写地解释,“那时候也是模拟训练,用力克戴亚斯打坏了一台测试机。”

“是吗……”

片刻的沉默里感官愈加敏锐,一切不适感也跟着被放大,加上一成不变的黑暗,让人怀疑夜晚原本就是如此漫长的吗?

难以忍受,夏亚被迫继续挑起可以谈论的话题。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阿姆罗的声音有些轻,却是贯穿耳鸣轰响的唯一的清澈:“以前是叫悉尼……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看看扎比家的蠢货们干的好事!”

“我要是现在有力气,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你。”

“我倒宁可你现在笑得出。”

“……”

对话的链环再一次断裂了,没有了阿姆罗的声音,风和海的呼啸立刻占据了寂静,如同猫科动物长满倒刺的舌头,从左侧破裂的耳膜钻入,骚刮敏感的耳蜗,任何细微的响动都会变成刺痛神经的噪音。

“这该死的海浪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你之前要是成功了,说不定就停下来了,永远地……”

……

湿气从开着的驾驶舱门内缓缓降下,锈红的天空开始褪色。

夏亚将第二支镇痛剂的空注射器扔在了一旁,这是从沙扎比逃生舱内取回的,也是最后的镇痛剂了,他看了一眼急救包中另一支注射器,包装上E开头的长单词是沉重的深蓝色,他想,希望永远都用不上它。

他替阿姆罗轻轻抚开额前被冷汗粘起的发簇,手指在棕色的发丝之间触到了发热的额头。阿姆罗没有言语,只回以了饱含着相同温柔的眼神。

时间正在拷打着体力,即使云层间亮起了预示白昼的天光,等待的尽头也依然不知在何处,而伤痛却时时刻刻地警告肉体的极限。

“看来我们都错了,”晨曦之中,夏亚苦笑起来,“……两个都没来。”

“不……救援会来的。”阿姆罗的声音越发微弱,但依然坚定。“但如果他们动作慢一些的话……我想我可能得先和你说再见了。”

“闭嘴,不准说。”

……

天已经完全亮了,没有阳光,灰白的云在舱门开着的那一小方天空中流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耳鸣之中似乎升起了另一个杂音,夏亚发现阿姆罗正在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显然他也听见了。

杂音由远及近,阿姆罗认识这样的声音,它和卡拉巴的那架奥特姆拉极其的相似,毫无疑问是大型穿梭机的引擎发出的。

它听起来降落在了附近的海面上。

驾驶舱里的两人凝神屏息,究竟哪一个会先到来的疑问马上就要有答案了。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枯燥的背景音:“真是的!布莱德那家伙尽会使唤人,这都第几次了!”

直呼其名还不算,还要加上“那家伙”,其无礼程度让夏亚难以置地看了阿姆罗一眼,而阿姆罗朝他投去了一个狡黠的眼神以示胜利。

“有了、有了!”来者对着驾驶舱里的二人,弯起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笑着说:“阿姆罗先生,我就知道这种事情难不倒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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